三四月份正是酸木瓜花开时,嫩生生的绿叶,夹杂着朵朵向阳的笑脸,红彤彤的。木瓜树也有开白花的,那是家乡明光有名的白花木瓜,一般的酸木瓜酸里往往带着丝丝涩味,吃时果肉还有点柴,而白花木瓜吃时则有一种嫩生生酸唧唧的感觉,过后还有丝丝回甘。初识木瓜,总感觉这种东西,很俗,难登大雅之堂,花开也美,但入目荆棘丛生的木瓜树即退避三舍,生长时节木瓜藏得很深,刺凛凛的荆棘往往拒人千里之外,成熟时样子椭椭圆圆周周正正的少,还有些酸木瓜为躲避荆棘的伤害而长得不椭不圆的很扎眼。
在一年四季的酸木瓜陪伴后,木瓜也酸尽心酸尽肺。即使春红已逝,小拇指粗细的木瓜蛋都有孩子们的惊喜,孩子们采摘下来蘸上盐辣一口一个酸脆。夏天和孩童躲迷藏的木瓜藏得再深,还是躲不过孩子一遍遍寻觅的目光,孩子们比赛数木瓜,一个个的数起,数到后来,数目开始出入了,这个说我数的最准,那个说是我的最准确,看着孩子们闹成一团,风一吹树叶被掀开一口,藏在深处的木瓜笑了,那表情仿佛告诉孩子,你看你们找不到我。当凛冽的秋风将木瓜树上的最后一片树叶吹落,一个个木瓜将丰腴鲜黄的丽质彻底暴露在人们面前,有一种繁华落尽的美丽,惊诧于那丑陋的身躯竟然孕育着沉甸鲜活的果实。冬日暖阳高照,农家院里溢满了浓浓的酸木瓜香,一晒笆的木瓜片在阳光下快速脱水颜色变得晦暗,还有些新鲜木瓜和柿子放在一起,调皮地叩开了新鲜柿子的生涩,软化了柿子坚硬的肉身,甜蜜了柿子。
《诗经·大雅·抑》有“投我以桃,报之以李”,来明光吧,朴实好客的老乡常会给客人们来一杯木瓜片泡水,又酸又甜,解暑又生津,更有好客的老乡直接将一兜兜的鲜木瓜送给你。热情内敛的酸木瓜哟,热情内敛的老乡哟。在明光从教多年,对乡亲们的热情深有感触,原本琐碎劳累走村入户的家访,因为木瓜,变得惬意无比,木讷的老乡面对老师也许说不出什么熟络且高深的话语,一杯泡木瓜片水或是一碟酸木瓜拌萝卜丝,又或是临走时的几个木瓜,那由衷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。此情此景,惟有《诗经·木瓜》的“投我以木瓜,报之以琼琚(琼琚、琼瑶、琼玖,美玉也)”诗句能言师者之心。
木瓜吃法多种多样,切成片晒干,制成干木瓜片耐存贮,还方便,既可以泡水喝,还可以做菜做药引子,如果吃木瓜也可以分类,那就应该有文吃武吃之说,先说武吃,直接从树上摘下来就啃,或蘸些盐辣糖吃,粗犷豪放,吃的就是一个酸爽。文吃么,就讲究一个纹饰搭配,把酸味中和点,小苦草泡木瓜片,清凉解热,木瓜炖鸡鱼,木瓜泡酒等。乡亲们热哈哈的做了农活回来,邀约着,整吃喝,不在于吃什么山珍海味,在于有什么整什么,东家取两个木瓜,西家拿两个萝卜或黄瓜,白萝卜切丝,木瓜捣碎连肉带汁水拌入,再加点肉丝,花生碎核桃碎,芫荽胡辣子拌上,酸辣脆嫩,这个一箸,那个一筷,吃得吸嘴吸舌,热热闹闹的氛围,消去了一天的疲累。喜酌两口的,来上一杯酸甜醇香的木瓜泡酒,微醺微醺的不妨就会喝高“上花椒树了”(意为喝酒喝得麻滴滴的)。此花椒非彼花椒,花椒,纯属佐料,作为吃的从未成为主角,虽是配角,却从嫩叶吃到花椒果实,从生煎花椒叶到花椒胡辣子蘸水,明光宴席无麻辣不成席,与川人喜食麻辣如出一辙,盖因明光的地理环境及其气候特点:“半年雨水半年霜”,湿气重,麻辣除湿效果显著。
酸木瓜与麻花椒,曾经山旮旯常见的植物,现如今却承载着人们对富裕生活的向往与追求。木瓜的酸,花椒的麻,那是浸在骨子里的两种味觉,回家没有点酸辣麻辣,饮食起居都不香。提及酸木瓜与麻花椒,总让人想起,那川长坝窄的地方,想起那朴实的父老乡亲,想起那憨厚朴实的外表下一颗热爱生活的心,即使被生活欺骗了,有了酸木瓜与麻花椒,生活也会鲜香无比。离乡背井的明光人,总是将酸木瓜与麻花椒带起,走到哪儿也不能亏了自己,失眠想家的日子,闻一闻枕边的酸木瓜(或麻花椒),在熟悉的掺杂了故乡味道的香气中,满载着故乡的眷恋与思念,安然入眠。